北京大学燕南园61号,一座掩映在苍翠中的古朴小楼,这里曾是历史地理学家侯仁之生活60余年的居所。15年前低息股票配资网站,在这座小楼的阳台上,一份名为《北京都市地理(狱中腹稿)》的纸稿本被意外发现。这份略微泛潮的手稿,是侯仁之经典之作《北平历史地理》的研究起点,更见证了一段鲜为人知的抗战往事。
1940年冬到1941年夏,正值抗战最艰难的时期,青年侯仁之冒着生命危险,与地下党单线联系,秘密护送一批批进步学生,突破日伪封锁,从孤岛奔赴抗日根据地。
珍珠港事变后,侯仁之不幸被捕入狱。面对虐待欺辱,他不仅未吐露半点机密,还在狱中构思了《北京都市地理》的腹稿。他的女儿侯馥兴说,“那一年父亲30岁,国家危亡时刻,经颠危骇浪,三十而立。”
1948年,侯仁之在利物浦大学宿舍区留影。
“我这位院士曾是个‘囚犯’”
1941年12月28日上午11点,天津法租界海大道76号,一位刚过30岁生日不久的青年,正准备撰写一篇酝酿许久的专题论文——《北平金水河考》。突然,一群法国巡捕带着日本宪兵闯入,搜查房间,掀开床铺,抄走摊在书桌上的书籍和图纸,押走了准备写作的青年。第二天,青年被戴上手铐,解送到了北平沙滩红楼的日本宪兵队本部。
展开剩余70%这位青年就是后来被誉为“北京通”的侯仁之。 在北京人的印象里,侯仁之这个名字自带太多光环:确定北京建城之史、力主保护莲花池、呼吁修复后门桥……作为中国现代历史地理学的开创者之一,他还是“中国申遗第一人”。
这样一位学术大家,因何被日寇逮捕? 原来,尚未成名的青年侯仁之,曾有一段与中共地下党合作的隐秘经历。那是抗战最艰难的年代,初为人师的他与地下党单线联系,秘密护送一批批进步学生,突破日伪封锁,从“孤岛”奔赴抗日根据地。
被捕入狱及三年缓刑,是侯仁之一生中最为艰苦的岁月。晚年被问及,他只是淡然一笑: “好多人还不晓得,我这位院士曾是个‘囚犯’。”
2009年,中国科协牵头启动了“老科学家学术成长资料采集工程”,侯仁之的女儿侯馥兴应邀参与,开始整理家中资料。在燕南园61号留存的信札、手稿中,她像拼图一样,拼出了这段往事的惊心动魄。
最令人意外的是,2010年4月26日,她在清理家中阳台堆积的资料时,无意翻出几叠纸稿本。稿本略微泛潮,大体完好,封面上赫然写着“北京都市地理(狱中腹稿)”。这份手稿正是侯仁之抗战往事的见证。他的儿子侯帆星告诉记者,被捕前几年,父亲已经在北京城及近郊做过很多野外考察,身陷牢狱的日子,他思念故都,于是开始以“北京都市地理”为题,构思专著。后来在缓刑期间,将“狱中腹稿”见诸纸端。七年后,他以这份腹稿为起点,完成了英文博士毕业论文《北平历史地理》——这是中国历史地理学界第一部关于城市历史地理研究的专著。
侯仁之常说,他对北京“知之愈深,爱之弥坚”。而在侯帆星眼中,父亲爱北京,更爱国。出生于辛亥之年,历战争之苦难,青年时期的父亲秘密护送学子,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。
侯仁之的父亲一直期待他成为一个医生。然而,1931年秋, 侯仁之在潞河中学读高三不久,日本就在东北制造了“九一八”事变。轰轰烈烈的学生运动中,侯仁之和同学们一起宣传抗日、抵制日货、参加军事训练。但到了年底,政府却严令再也不许提抗日。沮丧烦闷的青年正憋着一口气,《中学生》杂志上的一篇文章为他拨开了迷雾。文章“不长,但写得特别好”,几十年后侯仁之还记得, 文章热情地勉励青年“不要空谈救国”,要“到民间去”,“我们所要下死功夫研究的,就是怎样把自己的脊梁竖起来,真正去唤醒民众,做有效的抵抗!”
那篇文章的作者是顾颉刚。侯仁之当时并不熟悉这个名字,但他忍不住想,怎么才能到民间去呢?他想回乡当一名小学教员,教孩子们抗日救国的道理。 潞河中学的陈校长却建议他,可以投考顾颉刚任教的燕京大学历史系,弟弟侯硕之也来信,用鲁迅弃医从文的例子鼓励兄长,“学医只能给个人看病,学历史可以为社会治病”。就这样,1932年夏天,一腔爱国热情的侯仁之走进了燕京大学历史系,投师于顾颉刚门下。
入校不久,散发在校园里宣传抗日救亡的刊物《火把》,就吸引了侯仁之。1935年12月9日那天,天还未亮,他就等在游行队伍中,到达西直门时城门紧闭,进不了城,他便随小分队直奔西直门火车站,向铁路工人宣传抗日。
然而,日寇终究还是进城了。 1937年7月,北平沦陷。隆隆炮声中,有基督教背景的燕大,成为沦陷区青年学生免受奴化教育的一座孤岛。此时,侯仁之已经在攻读硕士研究生,导师顾颉刚因被日本人列入黑名单,仓促离开北平。侯仁之的学业还要继续,便转为洪业的研究生。
洪业学贯中西,是与钱穆、顾颉刚、陈寅恪齐名的史学家。而对侯仁之来说,洪业不仅是学术道路上的良师,引导自己走上一生治学的历史地理之路,他的言传身教与坚守气节, 更让侯仁之在人生最难熬的三年经受住了最严峻的考验,最终“无憾于今生”。
发布于:北京市